中国传统美学
作者:来源:时间:2020-09-10
“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邕州柳中丞马退山茅亭记》)柳宗元的意思是说,自然景物(“清湍修竹”)要成为审美对象,必须要有人的审美活动,必须要有人的意识去“发现”它,去“唤醒”它,去“照亮”它,使它从实在物变成“意象”(一个完整的、有意蕴的感性世界)。外物和风景是不依赖于欣赏者而存在的,但美并不在外物和风景(自在之物)。或者说,外物和风景并不能单靠了它们自身就成为美的(“美不自美”)。美在体验。这种审美体验,是一种创造,也是一种沟通,就是后来王阳明说的“我的灵明”与“天地万物”的欣合和畅、一气流通,也就是后来王夫之说的“吾心”与“大化”的“相值而相取”。
没有一种实体化的、外在于人的“美”,那么“美”在哪里呢?
中国传统美学的回答是:“美”在意象。
中国传统美学认为,审美活动就是要在物理世界之外建构一个意象世界,即所谓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这个意象世界,就是审美对象,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广义的“美”(包括各种审美形态)。那么什么是意象呢?
中国传统美学给予“意象”的最一般的规定,是“情景交融”。但是这里说的“情”与“景”,不能理解为互相外在的两个实体化的东西,而是“情”与“景”的欣合和畅、一气流通。
意象世界不是物理世界。一树梅花的意象不是梅花的物理的实在,一座远山的意象也不是远山的物理的实在。意象世界是人的创造。王国维说,世无诗人,即无此种境界。陶潜的菊是陶潜的世界,林逋的梅是林逋的世界。这就象莫奈画的睡莲是莫奈的世界,梵高画的向日葵是梵高的世界一样。没有陶潜、林逋、莫奈、梵高,当然也就没有这些意象世界。正因为它们不是的实在物,而是非实在的意象世界,所以王国维说“境界之生于吾心而见诸外物者,皆须臾之物”。意象世界只能存在于审美活动之中。
中国美学认为,意象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王夫之一再强调,意象世界“显现真实”、“如所存而显之”—在意象世界中,世界如它本来存在的那个样子呈现出来了。
在中国美学看来,世界不仅是物理的世界,而且是有生命的世界,是人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是人与自然界融合的世界,是天人合一的世界。
《易经》这部中国最古老的经典,它最关心的是人类与自然界的生命现象,并认为人和自然界的生命过程具有内在的统一性。
《易经》的每一卦都是讨论天人关系,而天人关系的中心就是生命。这就是《易经》的灵魂。《易传》发挥《易经》的思想,提出了“生生之谓易”(《系辞上》)等命题。按照《易传》的命题,自然界是生生不息的过程,自然界充满了生意,而从这里就产生了世界的意味和情趣。这就是“乐”的境界。这可以说是《易传》的生命哲学和生命美学。
过去常把审美活动看作是一种认识活动。认识活动,是人(主体)通过思维,力图把握外物或实体的本质与规律,它所认识的,只能是“是什么”,主体不能通过思维从世界之内体验人与世界的交融状态,不能通过思维从世界之内体验人是“怎样是”(“怎样存在”)和怎样生活的。实际上,思维总是割裂世界的某一片段或某一事物与世界整体的联系,以考察这个片段或这个事实的本质和规律。这就是求得逻辑的“真”。逻辑的“真”会遮蔽存在的“真”。所以常说真理(逻辑的“真”)总是相对的,思维总是带有不同程度的抽象性和片面性。人如果仅仅依靠思维,便只能达到逻辑的“真”,因而只能生活在不同程度的抽象性和片面性中。
美感有不同层次。最大量的是对生活中一个具体事物的美感。比这高一层的是对整个人生的感受,我们称之为人生感、历史感。最高一层是对宇宙的无限整体和绝对美的感受,称之为宇宙感,也就是扬振宁说的庄严感、神圣感、初窥宇宙奥秘的畏惧感。正是在这个层次上,美感与宗教感有共同点。它们都是对个体生命的有限存在和有限意义的超越,通过观照绝对无限的存在、“最终极的美”(在宗教是神,在审美是永恒的和谐和完美,中国人谓之“道”、“太和”),个体生命的意义与永恒存在的意义合为一体,从而达到一种绝对的升华。在宗教徒,这种境界是“与神同在”,在美的欣赏者,这种境界是“澄怀观道”、“饮之太和”。这是瞬间即永恒的境界,是灵魂震动和无限喜悦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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