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这不过是春天》
作者:来源:时间:2023-03-23
李健吾是我国著名的翻译家、文学评论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 又是一位优秀的剧作家。李健吾一生创作、改编剧本四十余种,另有翻译剧本四十余种, 称得上一位多产的剧作家,代表作品有《这不过是春天》《青春》《以身作则》等近十部作品,并且相继出版了《咀华集》《咀华二集》《戏剧新天》等优秀评论集。他的主要剧作写于三十年代,无论悲剧, 还是喜剧,都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就个性、气质、审美情趣说,李健吾更倾向于喜剧,就对中国现代戏剧发展的贡献和影响来看, 他的喜剧也更值得重视。
《这不过是春天》是李健吾先生于民国二十三年暮春创作的经典戏剧,是李健吾的成名作、代表作, 在他的整个创作历程中, 又是前期悲剧期到后期喜剧期的转折点。
全剧分为三幕,时代大背景是北伐中某年春天,时间集中在非连续的一天半中,地点局限在北平警察厅厅长家里的内客厅,人物比较简单共七人。剧本以北伐战争前夕为背景展开了戏剧情节。北伐军的革命者冯允平化名后突然来到了旧日情人、北洋军阀某警察厅长夫人的客厅之中,而警察厅长正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在到处追捕他。剧作一开场就把人物退推到了紧张矛盾冲突的漩涡中来。厅长太太曾经是一个热血青年,由于不甘贫穷嫁给了厅长,但是对婚后庸俗的生活深感不满,冯允平的到来,使她没能抑制住自己的真实情感。当冯允平面临即将被捕的命运时,虽然她恼恨冯允平隐瞒了他的革命者身份,但又不愿失去他的爱情,终于巧妙地使冯允平化险为夷,逃出了虎口。
《这不过是春天》是李健吾平生第一部喜剧作品,为他赢得了盛誉,也是中国近代喜剧作品的代表之一。其在戏剧结构、人物塑造、戏剧语言等方面都有其独特性,本文将从这些方面入手浅析这部作品。
一、精妙的戏剧结构
在喜剧世界里,莫里哀无疑是一个最响亮的名字。他不仅影响着欧洲大陆,对现当代的中国文学也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莫里哀也是最早被介绍到中国来的外国戏剧家,而后来对莫里哀喜剧译介、研究最为用力的则当推李健吾。虽然让我们不能说李健吾就是中国的莫里哀,但他无疑是莫里哀在中国最忠实的信徒和最优秀的学生。在他的喜剧作品中总会带着莫里哀喜剧的色彩,但是其在借鉴的过程中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喜剧特色和戏剧结构。
(一)“三一律”的喜剧原则。李健吾的喜剧大都遵守着“三一律”的创作原则,这是他与莫里哀喜剧精神联系的第一个方面。《这不过是春天》、《以身作则》、《新学究》都是三幕剧,时间集中,《这不过是春天》为三天内,后二剧均是一天内; 地点集中,三剧的地点分别为: 北平、华北某县城内、某大学附近。具体地说,《这不过是春天》的情节发生在北平警察厅厅长的公馆里,实际上,它的场景只有一个: 厅长公馆里的内客室。时间只有3天,剧情集中为一天半。剧作在情节高潮的边缘切入,冲突集中,行动单一,从而构成了《这不过是春天》引人入胜的剧情。
(二)锁闭式结构。锁闭式结构具有经过严格选择的,最低限度的登场人物,极其节约的活动地点和时间,以及直线发展的题材。在《这不过是春天》中总共出场七人,分别是警察厅厅长、厅长夫人、女子小学校长、王彝丞、白振山、冯允平以及男仆一名,人物低限度,且地点主要是厅长的公馆,时间3天,极其节约时间与地点。此外剧本线索简单,可以分为两条线。一条是以总部和厅长为领导,王彝丞辅助,白振山极其手下执行的逮捕冯允平,任务最终失败的线路;另一条线是冯允平伪装成谭刚,女子小学校长作掩护,厅长夫人暗中相助,任务最终成功完成。总体上呈直线发展,体现出于锁闭式结构。
(三)结构精巧、剧情紧凑。李健吾是一位精通法国“佳构剧”的剧作家, 熟谙斯克里布、萨尔都等“ 佳构剧” 大师的结构技巧。《这不过是春天》的人物设置、双线结构、情节陡转,都是精心设计、独具匠心的。剧作最后, 当冯允平陷入即将被捕的绝境时, 厅长夫人重金买通密探,使他绝处逢生, 化险为夷。这固然是剧情发展中的“惊人之笔” , 但也真实自然, 入情入理, 它既缘于厅长夫人对冯允平的纯情挚爱, 也归因于她的良知未泯、人性复归。有文学史家曾对该剧的艺术技巧推崇备至, 认为:“读毕全剧, 如听完一曲交响乐, 轻妙完美, 感到每个音符都有恰如其分的美, 而余音袅袅” 。“整个剧本, 从头到尾, 没有冷场, 没有漏洞, 每一角色每一句对话都有不可少的作用, 恰合角色的身份、情绪和临场的气氛;每一转折都自然舒展;回顾新文学运动以来, 在技巧上没有人达到这样完美的境地。”这样的评价, 大体属实。
二、丰富的人物形象
虽然这部剧作中的人物不多,但是主要人物的刻画却很深动,具有丰富的性格特征和意象内涵。
(一)厅长夫人矛盾的性格折射人性的色彩。剧本中的厅长夫人身上充满着矛盾:“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纯真爱情与世俗利益的矛盾, 物质享受与精神空虚的矛盾,青春不再与似水流年的矛盾,强烈的虚荣心与隐蔽的自卑感的矛盾。” 这些矛盾正是她心灵深处人性的矛盾的表现, 从当初拒绝冯,到送冯离开, 她人性中对自我实现的需求与对物质生活安全感的需求始终在斗争,而她人性中的惰性又加入了物质一边。她终于没有得到她的理想和爱情,终于没有实现自我, 这使她的心始终处在悲剧人生的痛苦煎熬之中。厅长夫人自称文明新女性, 无非是受过新式教育而已,实际是新时代的旧女性,是旧的思想文化和自身人性弱点的牺牲品。
她有安定的家庭, 舒适的环境, 在这里她能感到安全, 但她恰恰堕落在家庭物质生活的安全感中, 连家庭都没有勇气走出一步, 甚至根本不想走出去。舒适安逸的家庭生活刺激了人性中的惰性和对物质生活安全感的追求, 销蚀了自我实现的要求。但是了“ 在千钧一发的危机中, 一线良知解开了纠结如发的矛盾, 挽救了她彻底的堕落” 。作品中光明的结局,极具象征意义。它既是革命者获得新生, 又是厅长夫人灵魂的升华, 是人性中爱战胜恨、善战胜恶的热情颂歌, 是一曲歌颂人性美的轻喜剧。
(二)漂流者的意象。李健吾不但是戏剧家而且是一位出色的散文家。散文表现自我, 在他的美文世界中, 他多次使用“漂泊者”、“浪子” 、“游子” 来称喻自己。灵魂漂泊的代表者则是《这不过是春天》中的厅长太太,厅长太太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平, 在一个浮华世界当了十年的贵妇,娇生惯养、任性虚荣的生活却让她没有了灵魂,但是冯允平的突然到来,让厅长太太“心要跳出腔来”,她找到了十年前初恋、青春的温馨“故乡”,可是当她得知冯允平的革命者身份,却彻底失望了,感伤的、宁静的,一种灵魂在漂泊后产生的宁静,一种浪子回家后所感到的内心的宁静。另外一种肉体的漂泊则就是像冯允平这种浪迹天涯的革命家,显然具备漂泊者的外部特征,十年在外的漂泊生活已经练就了他把握自己的能力, 他的内心已经不会为儿女情长的事情所困,对于革命者的身份,故乡也便成了祖国。也正是这两类的“漂泊”构成了作者完整的象征世界,象征着无论富贵还是贫穷的人, 肉体或灵魂都没有一个家,象征着人的一生注定是要不断寻找,寻找自我,寻找灵魂。而与此同时,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也注定了这种“漂泊感”的存在,以及他的存在价值。就此意义而言, 在《这不过是春天》中可以发现两类漂泊者的形象, 女主人公厅长夫人和闯入者冯允平。同为漂泊者, 却具有不同的功能。在某种意义上, 厅长夫人是“人” 的抽象物, 作家让她在灵魂的漂泊碰撞中去寻找和发现“还本归原”的道路;而冯允平在很大程度上则是作家本人的幻象化。
三、诗意的喜剧语言
李健吾喜剧的语言是融口语化、性格化、动作性和抒情性于一体的, 同时又具有文雅风趣、机智幽默的特点。他认为, 剧中的对话“要在平淡之中着眼, 取胜于意外之变。话既要富丽, 又要明净”。在《这不过是春天》的第一幕和第三幕里, 厅长夫人和冯允平在厅长公馆初次相逢和再次分手时的两场谈话就在家常闲话中蕴有丰富而深厚的内涵。语言朴实无华而不枯燥乏味, 人物性格及其内心世界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尤其是厅长夫人“借着述说日常生活状况, 表露了她怨恨冯允平十年前不辞而别的不满, 而她的怨艾实则又蕴藏着她对冯允平的眷恋深情”。临别之时, 虽然也有冯允平所说的“人人有一个春天, 可是人人留不住他的春天”之类富于暗示性和抒情性的台词, 但与初逢时相比, 两人的思想交锋更多, 言辞也更为尖锐和激烈, 厅长夫人喜怒爱怨的感情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四、悲喜交融的情调
李健吾描述的厅长夫人的悲剧人生, 不是生生死死、大喜大悲的悲怆交响乐,而是一首“北伐的山歌” 。这决定了他抒写夫人的悲剧诗情虽然浓郁但应该有所节制, 如太过,则显矫情。为此,他用喜剧性手法营造喜剧气氛, 冲淡悲剧气氛, 调和悲喜色彩,而不是加剧悲剧色彩。李健吾并不把造成夫人的悲剧的人性弱点当作辛辣讽刺的对象,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控制剧中的悲剧诗情, 做到浓而不烈, 哀而不伤。
总而言之,李健吾以其朴实、生动, 凝练、含蓄的文学语言,在富有创造性的戏剧结构里, 塑造了具有历史文化内蕴的典型形象。他以解剖灵魂的戏剧创作, 达到了当时人性开掘所能达到的高度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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